桑寺外的春天

离 开 了 泽 当 饭 店，我 们 沿 着 雅 鲁 藏 布 江 一 路 西 行，来 到 耶 桑 渡 口， 准 备 坐 船 到 北 岸 的 西 藏 第 一 古 刹 耶 桑寺。 黝 黑 的 江 水 静 静 地 流 淌， 在 星 罗 棋 布 的 沙 洲 上 缓 缓 前行，诉 说 着 一 个 又 一 个 远 古 的 故 事。 辽 阔 的 雅 鲁 藏 布 江 在 两 山 夹 道下， 缓 缓 地 流 向 印 度。 江 上 细 雨 纷 飞， 江 面 微 波 粼 粼，厚 厚 的 云 层 将 天 际 包 裹 得 结 结 实 实 的， 不 露 出 一 丁蓝 天。

一 艘 挤 满 哆 嗦 旅 客 的 无 篷 船， 在 寒 风 冷 雨 中， 缓 缓 地 驶 向 北 岸。 站 在 甲 板 上， 迎 着 凄 风 苦 雨， 心 头 纵 有 千 丝 万 绪 也 无 从 说 起。 雨 丝 劈 头 劈 脑 地 打 来， 叫 人 无 从 躲 藏。 环 视 一 下 船 的 四 周， 竟 无 遮 蔽 之处。 在 海 拔 三 千 四 百 多 米 的 高 原 上， 经 管 此 时 是 夏 日 炎 炎 的 六 月， 但 是 在 高 原 上 ，下 起 雨 来 却 好 比 淋 雪 水一 样 冷。 冰 冷 的 雨 水 犹 如 寒 冰 刮 面， 叫 人 难 受， 船 上 的 旅 客 一 个 个 冷 到 嘴 唇 发 白， 全 身 发 抖。 对 于 这场雨，我 们 满 腔 的 热 情 被 冰 冷 的 雨 水 浇 得 奄 奄 一 息。 远 处 的 山 峰 已 经 愁 得 头 都 发 了 白。 昨 日 从 西 藏 的 贡 嘎 机 场 到 泽 当 时 还 是 晴 空 万 里， 想 不 到， 还 不 到 二 十 四 小 时， 天 气 却 变 了 样。 啊！ 高 原 的 天 气 无 从 预 测， 说 变 就 变， 像 个 善 变 的 妇 人。

两 小 时 的 渡 河 时 间 宛 如 两 个 世 纪 那 么 久 远。 船 在 蜿 蜒 曲 折 的 沙 洲 旁 小 心 翼 翼 地 行 驶。 星 罗 棋 布 的 沙 丘 就 象 一 只 只 黄 色 的 河 马 横 躺 江 中 洗 澡， 赖 在 水 中 不 肯 起来。 船 的 四 周 除 了 沙 丘， 其 余 的 都 是 白 蒙 蒙 的 江 水， 冰 寒 彻 骨。迎 右 侧 而 来 的 是 白 浪 滔 滔 的 雪 水， 它 像 一 条 巨 大 的 绿 龙， 随 时 都 可 以 把 江 中 一 切 东 西 吞 没， 包 括 我 们 所 乘 搭 的 小 船。 若 你 要 到 北 岸 的 耶 桑 寺， 就 必 须 承 受 横 渡 雅鲁 藏 布 江 那 种 惊 心 动 的 画 面。 四 周 的 气 候 奇 寒，置 身 在 冰 窖 里 的 感 受 是 刻 骨 铭 心的。 脑 发 白， 眼 发 直， 嘴 发 紫， 寒 流 就 像 一 条 小 毒 蛇 在 你 的 骨 髓 里 钻 来 钻去， 苦 不 堪 言。 四 周 大 大 小 小 的 沙 丘， 彼 岸 摇 曳 的 柳 絮 和 两 岸 连 绵 起 伏 的 山 脉 都 是 一 幅 幅 色 彩 艳 丽 的 油 画， 但 谁 也 无 心 思 欣 赏。

默 默 地 祈 祷， 祈 求 上 天 的 垂 怜， 体 恤 朝 圣 者 的 虔 诚，恳 求 雨 停。 也 许 是 诚 意 感 动 了 上 天， 后 来 快 到 彼 岸 时，雨 真 的 停 了， 风 也 息 了。 黝 黑 的 天 空 露 出 了 一 片 曙 光，不 偏 不 倚 地 照 在 小 船 上。 此 时，黝 黑 的 江 水 也 开 始 隐 隐 约 约 地 泛 着 银 光。 小 舟 的 上 空 展 露 了 一 小 片 蓝 天， 像 颗 巨 大 的 蓝 宝 石 镶 在 黑 黝 黝 的 夜 空，发 出 耀 眼 的 光 芒。 虽 说 阳 光 忽 现 忽 失， 但 已 足 以 带 给 冻 僵 的 人 们 丝 丝 的 暖 意。

下 了 船， 彼 岸 杨 柳 成 林， 好 一 幅 江 南 风 光。 不 说 你 不 知， 在 西 藏 由 于 是 高 海 拔 的 缘 故， 除 了 林 芝 等 地 外， 其 他 地 方 是 很 难 看 到 绿 意 的。 登 上 了 罗 厘， 飞 车 到 我 们 的 目 的 地， 耶 桑 寺。 沿 途 上， 陆 陆 续 续 看 到 五 个 石 塔， 有 一 层 楼 那 么 高， 造 型 古 朴、 雅 致。 这 些 塔 是 为 了 纪 念 莲 花 生( 从 印 度 来 的 活 佛) 第 一 次 会 见 藏 王 赤 松 德 赞 而 造 的 纪 念 塔。

我 们 一 路 前 行， 远 处 的 耶 桑 寺 隐 隐 约 约，时 现 时 隐。耶 桑 寺 建 于 吐 蕃 王 朝 三 十 七 代 赞 普 赤 松 德 赞 时 期。 在他 治 理 期 间， 吐 蕃 王 朝 处 在 鼎 盛 时 期。 为 了 巩 固 王 室 统 治， 限 制 苯 教 势 力 扩 大， 他 便 逐 步 废 除 禁 佛 令， 派 遣 使 者 到 克 什 米 尔 和 印 度 一 带 迎 请 高 僧 来 西 藏 弘 法。佛 教 在 王 室 的 扶 持 下， 日 益 强 大，耶 桑 寺 便 在 这 种 情 况 下 建 造 的。 它 反 映 了 佛 教 文 化 的 兴盛， 也 象 征 了 佛 教 在 西 藏 政 治 舞 台 上 的 正 式 出 现。

耶 桑 寺 的 寺 庙 是 由 一 组 建 筑 群 所 组 成。 庙 外 有 一 道 圆 形 的 围 墙 环 绕， 整 个 建 筑 是 按 照 佛 经 中 所 述 的 世 界 所 造。 中 央 有 一 座 大 殿 称?乌 策?象 征 佛 教 世 界 的 中 心 须 弥 山， 周 围 有 十 二 殿 堂， 分 别 代 表 东 胜 身 洲， 南 瞻 部洲， 北 俱 卢 洲， 西 牛 货 洲 等 四 大 洲 和 八 小 洲。 乌 测 有 三 层， 上 层 为 印 式， 中 层 为 汉 式， 底 层 为 藏式。整 个 寺 庙 的 建 筑 气 势 宏 伟 并 富 有 浓 郁 的 藏 族 风 情。耶 桑 二 字 是 幻 象 之 意。 取 做 耶 桑 寺 是 因 为 它 是 根 据 莲 花 生 大 士 手 中 幻 生 出 的 一 座 伽 蓝 寺 的 模 型 而造。 在 乌 策 的 南 北 有 两 座 象 征 日 月 的 殿 堂。 另 外 有 四 座 红 白 黑绿 的 宝 塔 分 别 耸 立 在 寺 院 的 四 角。

　

在 耶 桑 寺 外， 刚 举 起 相 机， 突 然 跑 来 了 三 个 小 男 孩。 脏 兮 兮 的 他 们 伸 出 小 手 对 我 说：揚en, pen敗?企 盼 的 祈 求 令 我 久 久 无 法 忘 怀。 在 这 个 穷 乡 僻 壤 的 地 方， 读 书 实 在 太 辛 苦 了。 他 们 不 像 城 市 里 的 小 孩 伸 手 讨 钱， 他 们 要 的 却 是 一 支 笔， 一 支 能 帮 他 们 读 书 学 习 的 笔。 犹 记 得 在 拉 萨 附 近的一 间 寺 庙， 有 个 小 乞 丐 跟 了 我 半 个 小 时， 只 不 过 要向 我 讨 一 角 人 民 币。 后 来 给 了 她 十 元 人 民 币 并 和 她 合 照。 想 不 到 过 后 她 竟 然 想 向 我 索 取 拍 照 钱。 啊！ 同 样 是 小 孩， 但 是 命 运 却 完 全 不 同。 想 一 想， 新 加 坡 的 儿 童 太 幸 福 了， 读 书 对 他 们 来 说 已 经 成 了 理 所 当 然 的 事。 他 们 哪 里 会 想 到 在 遥 远 的 地 方， 读 书 对 某 些 小 孩 来 说 是 个 极 为 不 易 及 的 梦 想。

抵 不 住 他 们 苦 苦 的 要 求， 我 软 下 心 来， 将 身 上 仅 有 的 两 支 笔 分 别 给 了 他 们。 过 后 我 也 到 寺 庙 附 近 的 杂 货 店 买 纸 笔 给 他 们。 想 不 到 此 举 竞 引 来 了 一 批 有 一 批 的 村 童 前 来 乞 讨， 我 都 一 一 满 足 了 他 们。 那 位 杂 货 店 的 老 板 笑 得 不 见 牙。 是 的， 囤 积 很 久 的 笔 可 以 添 货 了。 寺 外 的 笑 声 似 乎 感 染 了 严 寒 的 气 候， 四 周 的 气 温 也 变 得 暖 和 些。 孩 子 们 都 不 愿 离 去。 一 个 模 样 天 真 的 小 孩 说： ?我 要 考 上 北 京 大 学敚?听 得 我 胸 口 发 热。 一 句 率 真 的 语 言 让 我 深 深 地 体 会 到 教 育 的 神 圣。 我 感 动 地 掏 出 来 临 行 前 父 亲 执 意 要 我 带 来 西 藏 吃 的 苹 果 转 送 了 给 那 名 小 孩。 小 男 孩 高 兴 得 满 脸 神 采 飞 扬。

他 嚼 着 苹 果， 嚼 着 一 个 父 亲 对 孩 子的 爱。